JoMo design 的設計次展出在設計上海的限量館,一個小展廳,地上只夠擺大概 5
張桌子,其他桌子直接把腿拆下來掛在了墻上。這些桌子基本是藍色或者綠色的,有細密的條紋,有點像一片芭蕉葉,隱約能從上面切割出的比木地板更細的紋路判斷出是木材。
兩個設計師,Jonas Merian 和 Moritz Spielberg
一直站在展廳里,通過翻譯向人解釋說這是老房子里拆下來的木頭,來自上海老城區(qū)康定路。
這些木頭本身就帶有顏色,而他們用了拼貼的手法將木頭一片一片拼上去,倒上了一層環(huán)氧樹脂將木材固定以及保護起來,就像是制作琥珀。
老木頭下面還有一層 5
厘米厚的實木,而上面的一層樹脂就像放大鏡,可以讓人仔細看到木材的狀態(tài),黑斑、掉色的樣子,在樹脂的保護下清晰卻精致。不少人都沒有認出它是木頭,更沒有意識到這是舊物改造。
他們一共掛出了 11 張桌子,的一張 1×2m 的長桌,售價 8 萬,小的直徑 35 厘米的圓桌,售價 1 萬。展覽結束時,他們賣掉了其中的 4
張。
JoMo design
的工作室在上海郊區(qū)的一個婚紗攝影基地里,其實原本是個倉庫。園區(qū)里到處都是借景拍照的人,還有不少設計團隊在其中,包括同濟大學教授袁烽的五維茶室和吱音團隊的設計工作室。
采訪的那個下午,Jonas Merian 正在工作室里做他的康定路系列第 12
張桌子,他剛剛將切割好的木材拼在一個圓形的框里,準備要倒樹脂。這張桌子與其他 11 張的紋路并不一樣,他笑著說,“所以每一張都是的?!?
Jonas Merian 是一個光頭的瑞士人,來中國 10 年。之前是假肢修復專家,跟著紅十字會去了一年多朝鮮,后來到了中國。2009
年,他放棄了在冰島假肢公司擔任亞洲區(qū)技術總監(jiān)的工作,想要過自由的生活或是離開中國。 “我不用再聽老板告訴我該做什么,的老板是我自己?!彼f。
他和一個中國女孩 Nina 結婚,一起搬到了這個 200 平方米的倉庫。Nina
幾乎和他同時辭去了工作,之前她在同濟大學下屬科技部藝術中心做事。兩人一起搭建了 loft 辦公室、攝影棚和家。
次改造倉庫花了大概 10 萬,Jonas Merian
說,“為了省錢,我們用了一幢拆遷房里的二手磚塊和木地板?!眰}庫里的家具基本都是用舊的東西改造的,倒是激發(fā)了他繼續(xù)改造下去的興趣。Jonas 和 Nina
將改造過程的視頻記錄了下來放到網(wǎng)上,半年后有不少媒體找他們采訪,將他們的生活形容成“烏托邦”。
他們兩個人其實都有些試試看的心情?!都~約時報》在 2014 年 5 月報道了他們的生活方式,那時的 Nina 流露出了一些擔憂,他們每個月需要支付
7500 元的租金。
Jonas Merian
喜歡用舊的餅干鐵罐做舊物改造(upcycling),這些盒子每一面都有著中國式的廣告圖案,類似于嫦娥、洋娃娃這樣的形象。他說他從一個專門到中國農(nóng)村搜集舊物的人手里買到了這些,在上面裝了
LED 燈泡或者直接用來做書架等家具。然而鐵罐本身的形狀并沒有做多少改變,上面原封不動地保留了因掉色和磨損而來的黑點。在他的工作室,不同樣式的舊鐵罐至少有
100 個。
工作室里還堆上了各種舊物改造的小東西,比如將圓鐵盆直接用來做咖啡桌面、輪胎用來做椅子、鋁水壺用來做吊燈。他倒也正經(jīng)地做過幾件大的家具,卻喜歡保留材料本身的原始和粗糙。長木桌是直接用幾個不同材質(zhì)、顏色和形狀的木頭釘在一起,每塊之間有縫隙,邊角也沒有磨平,讓桌子顯得粗狂而有性格。
這些舊物改造后的東西并不便宜,普通的餅干鐵罐燈售價 580 元一個,長桌大概 3 萬。
在北京、上海的一些設計店里,類似的舊家具大部分是從二手市場或舊的房子里淘來的,原本的形狀完整,設計師只是做了清理和修復的工作。如果要利用舊家具做出新的風格,則會結合其他材料而不是改動家具本身,比如安福路的設計店
brut cake 將舊的桌椅和手工縫制的夏布結合,創(chuàng)造出符合品牌特征的產(chǎn)品,而家具只是夏布的承載。
Jonas Merian
將他的舊物改造放到了etsy、安福路的小商店等地方出售,每年會去上海、臺北、杭州等地方參加市集,跟參觀的人們直接溝通。他慢慢意識到買這些燈和家具的也都是外國人,有外國客人買了一個收音機后告訴他覺得非???,還有人專門定做桌子,“只有極少中國人買我的東西,對中國人來說我的東西太粗糙了(rough)?!?
他自己總結了其中的原因,“一方面你會覺得我賣的很貴,另一方面你會覺得它是廉價的,這是不值錢的垃圾,應該扔掉它。這些餅干鐵罐其實有很好的質(zhì)量,它們已經(jīng)存在了
40 多年,你可以繼續(xù)使用它們。我讓它們有了新的用途,保護了其中的歷史,它還可以使用很多年?!?
但除開價格外,他認為更重要的原因是舊物改造這種形式不被認可,“中國有很多做手工藝的設計師,卻沒有多少人做舊物改造?!?
另一個設計師 Moritz Spielberg
也認同這個看法,“在美國或者歐洲,人們也許不是做舊物改造,但會重復利用舊的東西,年輕人從爺爺輩的手里繼承家具,或者去買二手家具,舊的家具不是放在倉庫里的,而是真正去使用。但在這里更普遍的做法是扔掉它們?!?
Moritz Spielberg 在 2013 年杭州的一個市集上認識了Jonas Merian,他是一個接受過專業(yè)木工訓練的德國人,比 Jonas
更內(nèi)斂。來中國前以為這是一個有很多工作機會的地方,來之后很快意識到,“所有東西都圍繞著時間和錢,節(jié)奏非???。”他尤其吃驚的是這里的更新速度,幾年后不少商店和建筑又推倒重來,即便是故宮這樣的傳統(tǒng)建筑,卻也有很多新建的痕跡,“這里對設計本身的思考很少,只是在乎不停的做東西,然后展示給人們”。
但快速的另外一面是東西做成的時間也變快了,在歐洲,做同樣的東西要花費長得多的時間以及更高的成本。Moritz 和 Jonas
都有一種辯證的思想,總是有好和不好,但對于家具制作和尋找材料,上海都是能讓他們繼續(xù)待下去的地方。
當時,丹麥的布料品牌 kvadrat 在全球邀請了 22 位藝術家或設計師用 kvadrat 的布料設計作品,他們就和另一個在上海交大留學的德國人
Ana Sch?nberger 一起制作了一把高 2.5 米、寬 4 米的扇子。扇子的基座和骨架是老房子拆遷剩下的木材,扇面則使用了 kvadrat 的
Divina
面料,也是拼接的手法。特別在于扇子兩面的顏色是不同的,一面是棕綠藍灰搭配,源于北宋畫家王希孟《千里江山圖》所用的色彩,另一面是藍綠紫灰搭配,源于達·芬奇《蒙娜麗莎》的色調(diào)。這把扇子曾去米蘭展出,現(xiàn)在還在他們的工作室里,“可以用來做舞臺布景和屏風”。要出售它顯然不容易,它造價昂貴,又有更多更實用的家具替代。康定路系列其實也能看到類似的影子,有舊物改造成分,加上了中國元素和現(xiàn)代藝術。
Moritz Spielberg 更感興趣的是這些舊的木頭,他看到 Jonas Merian
的舊物改造之后就意識到上海有機會做更多的東西。他常常騎著自行車去上海老街到處轉,找那些拆遷房中不要的木頭。2015
年年底,他在靜安區(qū)的康定路看到了一個專賣舊木頭的地方,很熟練地掏出錢,挑了其中藍色綠色的木材并運到了工作室。它們來自舊房中的地板或門板,一捆 2
米長的木條大概有 10 根,售價 150 元?! ?
? ? ? “在歐洲很難找到這樣的木頭,老的建筑都被保護起來了,你不能進去破壞它們。在 1960
年代還有很多建筑拆了重建,但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很少了,如果找到也將會非常昂貴。這種來自地面、墻面和天花板上的木頭是非常罕見的?!薄 ?
? ? ? 而康定路上木頭的顏色是他非常驚喜的,因為被重復刷過,木頭上有大概
3
層顏色,而經(jīng)過長時間的使用,一些里面的顏色會跳出來或與表層有不同程度的融合,類似于油畫顏料,很有層次感。因而他們終將這套桌子系列取名為“康定路家具系列”。
“我想讓它的表面與原先不一樣,于是在上面倒樹脂,然后我意識到效果很漂亮?!盡oritz Spielberg
稱。
? ? ? 新的系列更加依靠材料本身的顏色、紋路和裝飾性,更精細,與 Jonas Merian
自己原本做的舊物改造很不一樣,卻是他心里想發(fā)展的方向。他基于自己的市場經(jīng)驗和觀察討論了一個更能被中國人接受的設計,“我們決定做更加光滑、夢幻、精細、顏色亮麗的東西?!薄 ?
? ? ??他們?yōu)榇霜毩⒘诵碌钠放?
JoMo design ,名字源于Jonas Merian 和 Moritz Spielberg 的合稱。在他們看來這是一個可以相互學習的組合,Jonas
來中國很久了,了解市場,有豐富的做手工的經(jīng)驗,而剛到中國不久的 Moritz 則擁有專業(yè)性。
去“設計上海”展出家具是一個實驗,實際上當初答應參展時,他們打算用另外的作品,那時甚至都沒有找到康定路的木頭。事實證明,新的系列讓很多人喜歡,有人買走后直接作為藝術品掛在墻上,這讓他們覺得非常驕傲。“你需要解釋這是來自康定路拆遷房的老木頭,當他們知道后,會更加興奮。” “設計上?!苯Y束后,他們又帶了兩套桌子去了南京西路的現(xiàn)索設計展。不斷地有人向現(xiàn)場工作人員詢價,在展出的一周后卻沒有賣出去,現(xiàn)場的工作人員稱,“大家都很喜歡,但就是太貴了。”
然而價格始終是他們不肯讓步的,因為前期的實驗,制作一張桌子大概花費了 1 個月的工作日,光將木塊粘在一起就費了 60
個小時,“我們嘗試過快一點,但效果并不好”。Jonas Merian 認為他自己原本做的木桌賣價 3
萬也能賣出去,新的系列聚集了兩個人,而且“更貴和貴沒有多少區(qū)別”。
作為一個新的品牌,“康定路家具系列”多少給了他們繼續(xù)做下去的信心,他們也從中看到了弊端,手工制作花費的時間和成本太多,高昂的價格使家具很難出售。他們打算在下一個家具系列中與工廠合作,可以實現(xiàn)復制和量產(chǎn),降低價格,然后面向大眾,并更好地賣出去。他們已經(jīng)找到好的合作工廠能確保質(zhì)量,“我們不一定再用舊木頭了,想做不一樣的東西?!盡oritz
Spielberg 很肯定地說。(來源:設計圈)